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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苍】洋葱,花卷,千层饼

赛博朋克2077 AU

“智者就像洋葱。”上官鸿信说。

“套路一层一层又一层。”坐在他旁边的人深深点头。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思想是有层次的。”

“你是说千层饼。”

“智者的层次可不是那么浅薄单调的东西。”

“那就是花卷。”那人说。

“或者酥皮馒头。”那人又说。

“说得我都饿了,你吃宵夜吗?”那人打开APP。

半个小时后,吃着烤串且喝着红茶的的上官鸿信叹了口气,因他心里此时正浮动着一片怅惘。

正坐在他旁边这个一脸空茫地吃着芝心春卷喝着奶茶的家伙是他的前工具人(应该),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他们的关系仿佛大脑和武器,上官鸿信让他打1他不敢打?,上官鸿信让他守点他不敢闲逛,但是快乐的日子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们现在的最新关系是阶下囚和狱卒。

更准确点来说,他们两个都在赢家的监视名单上,但哪怕是被动投靠,投得够彻底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说某人还能在被软禁时叫个外卖,上官鸿信干脆连黑客芯片都拆了。

并不是说没了芯片上官鸿信就真的连个外卖都叫不了,其实倘若真的要跑,上官鸿信怀疑那人可能都懒得从沙发上爬起来阻止他——毕竟,跑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能够跑得过一座活着的城市。

大智慧,不,缺舟一帆渡·完全体这回可算是走上AI生巅峰了。

“你似乎在想一些不太开胃的事情。”新官上任就躺尸的狱卒好奇道。

上官鸿信回以熟练的嘲讽笑:“确实,我在想全身义体化达到93%的人还算不算是人类,以及即使如此还那么能吃是否太浪费粮食的问题。”

那人顿了一下,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并因此瞬间夜宵兴致大减。

然后在上官鸿信饶有兴致地换了个坐姿,准备加大攻击力度时,他从茶几下面掏出了一袋芋头片,看着上官鸿信咔叽咔叽啃起来,仿佛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这就让上官鸿信手里的烤串变得有点不香了,不过表演这种事情过于简单,在让人吃不下饭这件事上官鸿信可真没怕过谁,毕竟闲着也是闲着,“说起来,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苍狼?苍越孤鸣?月荒凉?苍狼大智慧?锚点?还是……苗王?”

最后一个称呼显然刺痛了对方的神经,那对蓝色眸子里的神采暗沉了一下。美男伤神的风采自然可称之为我见犹怜,但上官鸿信对歧路司义眼四型是否也能承载常人称之为“眼神”的东西表示怀疑。

上官鸿信对别人装义体并没有什么偏见,但他是个黑客,且是个顶尖黑客——你懂的,在这种人机不分的年头,有些科技倘若太高端,那就跟魔法没什么区别,上官鸿信自拥有自己的第一块网络芯片开始,就从来没有失去过对他人义体的生杀大权。

更不谦虚点说,在过去,上官鸿信遇见过的敌人基本只分两种,一种是黑客技术很好,但没他能打,另一种是非常能打,但黑客技术没他好。所以某种意义上,雁王这个名号在夜之城确实是不败的。

而不败的雁王对自己的本事一贯非常有自知之明,上到缺舟一帆渡,下到工具人,这世上就没有谁是他不敢嘲,也没有谁是他没嘲过的。

“或者换个连猴子都能听懂的问法吧,你还记得上次你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嘴巴说,用自己皮肤感受是什么时候吗?哈,苗疆在诸流浪者诸部落中傲视群雄……”

“四十二天三小时零十五分钟之前。”那人回答,“苍狼在那之前从未往自己身上装过任何东西,撼天阙的副心脏除外。”

不败记录“刚好”保持至四十二天三小时零十五分钟之前的雁王阁下被自己已经打好的腹稿噎了一下。

随即他想起策天凤,他又觉得自己在四十二天三小时零十五钟前的那次失利不过是人生的一道小泥坎了。

——四十二天三小时零十五分钟。

这个时间不能说极端精确,但也并不粗略,上官鸿信虽然基本没有常人称之为同理心的东西,倒也非常理解对方为什么能记得那么清楚。

毕竟生物学意义上的苍越孤鸣此人,就是死于这个时间点。

而大约也可以自称为“苍狼”的赛博幽灵,亦是诞生于这个时间点。

上官鸿信更也是在这个时间点第一次见到活的“第三种敌人”:不仅黑客技术好到超越人类极限,躯体和战斗力也非常人所能及。

在过去,佣兵们把这种东西称之为【夜之城都市传说三之终极终结者】,类似的还有【夜之城都市传说一之逃逸AI】【夜之城都市传说七之流浪者之王】……每个人都对这类传说生物的有自己的一套吹法和加点,但从那一天开始,这第三号传说算是有了自己的官方定义:

占据了苍越孤鸣·苗王肉身的缺舟一帆渡·古代AI。

上官鸿信自己其实也对这个日子记得很清楚,只是他不乐意把它摆在系统首页时时提醒自己罢了。

◇◇

不得不说在那之前的所有人都犯了个经验性错误,自以为AI这种东西就算想找具身体夺舍,应当也是找相性最好也是网络接口最多的黑客,最不济也找个技术流,忘了操作系统这玩意儿即使不兼容也大可强拆之后换一套。

虽说智商没到上官鸿信之流平均线的家伙强行装上黑客用操作系统百分百脑子爆炸,但记忆芯片本来就是个只有在宿主死后才能起效的东西,显然易证,苍越孤鸣被强行拆换芯片时已经是具尸体了,尸体的脑子是不需要特别关照的。

上官鸿信他们这个坎其实绊得不冤,毕竟信息压制是无解的。

如果事情就停留在躯体被夺这个程度的话,这也不过是名为俏如来的正义之星在拯救夜之城的道路上的又一次常规的大逆风开局罢了,虽说敌方大BOSS从空有ram而无实体的缥缈AI变成了实打实的六边形战士,但世间任何东西只要有血条,就会死,此乃颠簸不破的真理。

可是在顶着苍越孤鸣壳子的缺舟一帆渡坦然说出记忆芯片的起效方式,并展示出被转移到月荒凉躯体里的“苍越孤鸣”之后,从来就没有取得过共识的反地门联盟还是瞬间就因为俏如来这个牵头人的剧烈动摇溃散了。

所谓“灵魂转移”……说得好听,无关人士也许还能对此心存幻想,但像上官鸿信以及俏如来这类人瞬间就能想穿言外之音。

无非在先导出记忆数据之后将人杀死,再将其记忆数据导出重写到另一个活人身上罢了。

这大概算是个本时代特有的哲学问题。倘若一个东西看上去是鸭子,叫起来是鸭子,走起来是鸭子,摸起来是鸭子,吃起来也是鸭子……那它显然是只鸭子。

但若一个人看上去是某某(感谢夜之城高度成熟的面板订制业务),说话的方式是某某,记忆是某某,做的事情也是某某……他就真是某某吗?

如果有人认为这就算是,那只能说明他活得足够愚钝,愚钝的人往往死得很简单,活得也很轻松。但俏如来已经无缘于这种轻松,他也没有上官鸿信的无情,自然只能在瞬间被打出成吨的精神暴击——既然站在他们面前的“苍越孤鸣”是这样一具还魂尸,谁又敢说那数以千计的被地门“洗脑”的普通人,就当真是单纯被其思维病毒所控制的无辜者,而不是尽数被杀死过后,再塞入已经修改过的记忆数据的同样的还魂尸呢?

……倘若以上假设为真,他们要如何让这些人恢复原状呢,将他们再杀死一次,再重写上修改成原样的记忆数据?

这样的救人未免太可笑了,足以令一个俏如来那样的人也心灰意冷。

也足以让上官鸿信面前的这个不知自己是否可自称为“苍越孤鸣”的家伙宛若咸鱼,放弃思考——这话毫不夸张,上官鸿信被缺舟软禁了十天,就这么短短十天里,他们已经把太平洲大大小小从五星到一星的外卖都叫遍了。

愚钝既然使人轻松,无知自然使人幸福,只是大约缺舟一帆渡也觉得应该给被自己夺了身体的倒霉鬼一点特权,于是“苍狼”也失去了这样的轻松和幸福。

虽说,无论是谁在被一枪崩掉之后一睁眼突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除脑子以外全换成了义体,都不可能没发现不对就是。

这应当也不是缺舟小气,名为月荒凉的男人原就是苍越孤鸣的影武者,他的存在意义始终唯有一个: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就是苍越孤鸣,然后替他去死。将苍越孤鸣的记忆数据转移到他身上,甚至连面板都不需要换。

这么说这个月荒凉的职业生涯还蛮成功的。

倘若猜得不错,他是第二次为苍越孤鸣献出一切,第三次因苍越孤鸣失去自己。

——灵魂是可数据化的吗?

倘若可以,那些被提取记忆数据后仍旧存活的人是否仅是未死的尸体,倘若不可,那些游荡在赛博空间及黑墙后的黑客意识及AI是否仅是算法的幽灵。

上官鸿信无意把这个哲学命题搞成死循环,这事儿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失去躯体的黑客意识会在赛博空间日复一日地游荡,灵魂日渐消亡最终变成AI”这个恐怖段子他还没做黑客前就听过,一点都不新鲜。在其他人看来这个段子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它比起行业诅咒,更像是个终将发生的预言。而上官鸿信知道更无解的结局,而且是确实发生了的。

举个例子:某黑客因为不想让他人得到自己脑中数据,也不想发生死亡后意识逸散进赛博空间的意外,把身体里所有义体组件尽数拆除物理断网后,用简单的机械结构按死扳机,把自己脑袋扫成了一床的肉糊。

◇◇◆

上官鸿信从自己的思绪里稍稍抽身,就发现某人已经不咸鱼了,他已经吃完了春卷和芋头片,喝完了奶茶,正又一次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而且不是盯着他的烤串看。

“你的烤串已经凉了。”某人说。

是,我的烤串已经凉了,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上官鸿信想。

他的前工具人倒是很喜欢吃烤串的,那家伙连流浪汉投喂的不知什么玩意儿合成的烤串和俏如来家的饭都敢蹭,流浪者出身确实皮糙肉厚,活在城外的人可能真的是吃核废料长大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剩下那些能给我吗。”

“你倒是连他的胃口都继承了。”上官鸿信漫不经心地把盘子推过去,话出口才意识到说漏了嘴。

“你其实也介意。”还魂尸说。

“……”

“你同样也不太分得清。”还魂尸一边吃烤串一边说,眼睛亮亮的。

……物理意义上的亮亮的。

“吃你的烤串去,把生物状态监测给我关了。”上官鸿信阴沉道。

“倒不见你平时有这么尊重他人隐私。”还魂尸发光的蓝眼暗了下去,却笑了起来。

那笑容过分眼熟,上官鸿信更不高兴了,“如果你真的想聊这个,那就来聊吧,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你是谁?”

“我……应当是月荒凉。”还魂尸迟疑了一下,“尽管我觉得我不是,我也不应该是。这件事情在我这里还没有结论,这也是我现在还在这里没有走的原因。不过,我倒是想参考你的看法。”

说得就像想走就能走一样。

“就技术角度而言,你是某具尸体的一部分,跟死人的头发和骨头在本质上归属于同一垃圾分类,某个人被取走的记忆数据跟另一人心甘情愿献出的尸体,那是你。”上官鸿信毫不客气。

“我并不希望他这么做。”还魂尸说,“我也应当是具等待腐烂的尸体,但是我也有被提取记忆数据的记忆,那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很痛,比死还要痛。”

上官鸿信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小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死人也会痛,这倒是稀奇。”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科学。”还魂尸——姑且叫他苍狼吧,放下吃干净的签子,擦着手指,“但这些混账话确实是你会说的,不错,这是你。”

“……什么意思。”

“如果你在死后又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活在一个陌生人躯体里,镜子里的是你却又不是你,看过最多次的面孔不剩一丝熟悉感,而只剩下满满的恐怖谷效应,你会怎么想。”

“引导暗示不是你的长项,有话直说吧。”

“你可有想过,也许不止是我,你们也已经死过了一次。又或者,我才是那个还活着的,毕竟,死人是不会痛的,再退一步讲,只有人才会痛,会饿,会吃饭,不是吗?”苍狼眨了眨眼睛。

上官鸿信沉默了,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

过后他十指交叉往沙发背上一靠,“可笑的猜测!倘若缺舟能做到这样天衣无缝,黑墙早几十年前已经被他拆完了。”

“所以,这是你,但我也是这时才能确定。”

上官鸿信这时已经回过味来了,顿时怒极而笑,“就为了个这么愚蠢的原因, 你浪费我十天的时间?”

“不,主要还是为了把太平洲的外卖全点一遍,城里东西很好吃……开玩笑的。”苍狼说,“我确实为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如果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就更说服不了家族的人。然后,就听说你落网了。”

上官鸿信细细审视着他的表情,明白了自己此前之所以感到恼火的真正原因。

即使在过去,上官鸿信对上这个人偶尔也是会有精神攻击输出不到位的扫兴感的。因此他也有点明白了别人跟自己智斗的心情。

倘若说其他人对上上官鸿信是【这个人没有任何能输的地方,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真正在意的东西】的蛋疼,上官鸿信对上苍越孤鸣就是【这个人没有任何能被别人伤害的地方,因为他自己就喜欢抢先往自己伤口里插满刀】的无语。

自然,要是敞开了玩上官鸿信自信自己还是可以赢,但那样的话他成什么了,他是那种跟一个背叛ptsd患者打打嘴炮就能开心的沉迷于低级趣味的人么……?!

——但以上的无语都不及现在。

现在的苍狼从面板到四肢到头盖骨,全身上下无一原装,他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血压。微表情也好,小动作也好,常理范围内的心理解读手法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夜之城最好的义体设备里装进了一个数据化的灵魂和一颗被摧毁般重构过的大脑,模样儿看上去仍旧是一口无底的空井。

越是抗拒地门的人,越不可能接受一个这样的“活人”。

但是这种小麻烦过后再解决也不成问题,其实不值一想。倘若苍越孤鸣过后当真回不去苗疆……那不是更好吗?

“把落网那两个字换了,”上官鸿信甚至是有点儿温和地说,“然后,把这芯片插上去,放心,是你的世交好友俏如来倾情提供的。”

“你从哪里——好吧,你们智者都很洋葱,所以你肯定把它拆解重写了不止一遍咯。”苍狼说着接过芯片,看也没看就插到了脑后,这一点也非常“苍越孤鸣”。

上官鸿信看着他。

他看着上官鸿信。

“……”

“……”

沉默间,气氛渐渐掺入了一点儿微妙。

打破沉默的是上官鸿信一个转身,他立向酒店的落地大窗,姿态颇有点儿潇洒,“信号应该已经屏蔽完成,在缺舟老巢自由活动了这么久,想必逃亡的基本功课你还是做了一些的吧。”

“那是自然,但我总觉得立刻就走有点仓促,而且你刚刚是不是做点了比较缺德的事情……”

“以一个AI的反应速度和统帅效率,我们的时间不多。”

“……比如说把我当做基站,往地门网络里扔了个病毒炸弹。”

“你身后死前智力都不是很够用,却很喜欢猜测别人的想法。”

“看来缺舟也多少猜到了你的想法,我跟地门内网的连接并不是即时同步的,我还没有被你的病毒炸瘫就是明证。”苍狼干巴巴地说。

上官鸿信叹了口气,“作为一件被盗行李,你很闲,亦或者你更想继续赖在地门吃免费外卖?”

仿佛是为他的话做注解,几乎同时,整座酒店大楼的警报都响了起来,红灯片片蔓延如血,哨音鸣笛震耳欲聋,仿佛天灾时刻。虽然仍未到,但来自整个夜之城的机器人及自动机枪塔的攻击恐怕已不远。

被算计的感觉太过熟悉,倒让人有种诡异的安全感了,无论他是谁,是人抑或赛博幽灵,这个时候恐怕都只能跟上官鸿信一起走。能罹患智者PTSD的不止是人,也可以是古代AI。

苍狼也深深叹了一口气,双足在机械的咔哒声中变形成类同猫科动物的反曲关节,双手的骨肉破裂般绽开,弹出内置的螳螂刀:“我开路,先去你藏武器的楼层,对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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